南柯记(三)(2 / 3)

越发挣扎起来。“嗳——使不得,快放开我!”大小姐颐指气使起来,下死力气一推,力气聊胜于无,根本拦他不住,她怕了。

“你怎能这般欺负我……再这么着,我真要告诉了……告诉……”

她一句话也说不全,哭哭啼啼扑打着他的肩膀。她还是那个色厉内荏又惯会撒娇的孩子,不懂得男人,也不知自己这等娇羞的样儿落在裴容廷眼里,只会更撩起他的心火。

裴容廷哧笑着,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,把她的鼻尖贴上自己的,摩挲着道:“好极了,我恨不得人人知道。婉婉快去,就说我拐了嫦娥,盗了织女,叫他们都知道……”他再一次铺天盖地吞下她的气息,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,他才道,“我知道婉婉终究属了我。”

“使不得!裴哥哥如此胡行乱做,可叫我……可叫我往后怎的嫁人?”

他的眼尾微挑,漾出乌浓春色,哑声笑道:“就嫁给哥哥,不好吗?”

她含糊着哼了两声:“可是我听说爹爹已经和太后商议,要将我许给六王爷——”

裴容廷浑身的血都凝住了。

六王爷……是祁王。

又回来了,三年前的巴山夜雨,雾气昭昭浴血的沙场,他在西南任监军按察使,战事最胶着的时候,收到了京都的信报。

京中太后指婚,将徐首辅的大女儿许嫁给先帝第六子。

宰辅的女儿,配与皇爷的胞兄,又是太后金口玉成,再没有比这更美满荣耀的婚事。

那时二月中,蜀地的料峭寒风像刮骨刀,直戳到他的心窝。鲜血淋漓的滋味,他一辈子记得。

然而太后虽口头许了婚,但没过多久她毫无征兆地病倒,不上几个月光景,才过了定礼,不等操办,徐道仁又忽然被告发谋反,皇爷雷霆之怒,连抄带杀,诛灭了整个徐府。一连串变故突如其来,那会儿他正领军埋伏在西南闭塞的山中,到底没能赶回京都,没再见过婉婉,也就没机会亲口问问她——

“六王爷……”他托起她的下颌,诱导似的问,“那不过是上头的旨意,并非婉婉心甘情愿。你不爱祁王,你还是念着我的,是不是?”

他润泽的眉间有小心翼翼的焦急。

然而婉婉瞅了他一眼,随即皱起细细的眉,别过了脸。

“你撇下我,一意孤行去了南边打仗,这会子又来管我念着谁!”她撇了撇嘴,“再说了,爱不爱又怎么着?既是父母之命,我与六爷便是夫妻——”

一声六爷,叫得这般甜!

这根本不像婉婉会说的话,况且那一日在勾栏狭路相逢,祁王分明是不认得她的。想必两人虽曾有婚姻之缔,但连面都没见过。

也许是他的心魔,因为太想念,因为得不到,所以为了些子虚乌有的事患得患失,故意拣出内心最深的恐惧刺激自己。

“平常你裴哥哥容郎叫着,小油嘴儿抹了蜜似的,如今倒不会说两句好听的了!”他气极,难得说句昏话,往她腰上一拍,怀里的人吃了痛,抱得他更紧。这激得他眼尾泛红,沉沉道,“你恼我一意孤行,小没良心的,我又是为了谁?”

他是文官出身,十九岁中得探花,打马游街行,满楼红袖招,出了名的少年得意。然而裴家不过是徐首辅门下清客,拖家带口地住在徐府后廊子上,靠他爹在徐家的家学里教书,挣出一大家子的嚼谷。他无依无靠,初入官场,功名再好也不过入翰林,做编修,一年一年熬出资历来。

裴容廷不是急功近利的人,可他等得,婉婉等不得。

这时候倒显出武官的好,电击雷震,一战成名。

裴容廷在翰林消磨了两年光景,从编修晋为殿阁学士,正是外放的当口,恰赶上西南大乱。他婉拒了圣上授予他的应天府知府,自荐往蜀地任监察使。本朝讲究“以文驭武”,监军也上战场,实指望挣得军功,早日显身扬名。

他终究晚了一步。

裴容廷顿了一下,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:“这些年,你可想过我吗?”

话一出口,他自己也觉得可笑。她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,又谈何想与不想。

然而怀里的人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。

他愣了愣,忽然弯了弯唇角,身子一仰,靠上了屏风。他的眸子仿佛一泓暖水,漾出一点儿淡泊的笑花。

月光如昼,透过窗棂流泻在地上,照亮了地衣上的孔雀蓝双喜团花,流金仙鹤的一只长脚,粉笺对联上底下的一个墨汁淋淋的字,也把她圆润的肩头映得雪白。

裴容廷眯了眯眼睛,轻轻抚了上去。这月色他似曾相识,也许是许多年前的了。许多年前的月色,许多年前的人,他做着许多年前的梦——他寻到了婉婉的身子,可与她的魂魄竟仍只能在梦里相逢。

他合上眼,叹了一口气。他才要去拿自己的青缎衣裳裹紧她,再睁开眼,双臂间竟然已是空荡荡的。

白绫里衣严严密密穿在他身上,青缎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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