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究是,水中花,镜中月(1 / 4)

这是个天方夜谭的想法。

眼下,雾杳基本是必死的局面。

她的武力值——

为零。身上还有许多伤,哪怕是让她逃,她也逃不动。

船上的法器——

统统不见了。由于雾杳的一口血,三缄算是破罐子破摔,再不用顾忌触碰她的衣饰后会被云霄客感知到。

至于救援——

云霄客不知何时能到;日蚀开始至今不到五分钟,三缄的障眼法效力如何,万仞山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不对劲,皆是未知。

一股冷冽的劲风向雾杳喉间袭来,系统放弃挣扎,“吾命休矣!”

三缄可不会等她慢慢理清思路。

三缄全神贯注地掷出了生灭念珠。

珠串自动断开,化为笔直的一条,一端握在他手中,另一端流星赶月般朝着雾杳而去。

他已封闭了耳识,方才的失误,他不会一犯再犯。

时间不多,必须速战速决。

只要在云霄客杀了自己之前,杀掉雾杳,就是胜了。

“咚!”念珠钉在船间,整艘小舟都在巨大的浪花里颠来簸去。

势在必得的一击竟扑了个空!

伴随哗哗如雷雨的水声,伤痕累累的少女滚了一滚,险险与念珠擦身而过。

又来了。

三缄眸色一沉,她落水时也是如此,他明明瞄准了她的心脏,却不知怎么偏了一偏,让她躲过一劫。

如有神助。三缄想到了这四个字。

旋即他却想笑,这世上哪有什么神?哪有什么佛?

如果有,那也绝不会是救人的神佛!

三缄霍地拔出自己的法器,湖水从船窟窿里汩汩冒了出来。

好在,他将幻术的阵法刻在了木头缝里,只要船体不散架,就不会被人发觉这里的变故。

趁着冻得抖抖瑟瑟的少女仍背对着他伏在船尾,念珠带着流电般的黑白细光,嗖一下射出!

三缄目露寒光。

今天,哪怕是为了那位枉死的小童,也一定得杀了雾杳。

功败垂成,在此一举!

“大师,您是来看九霞粲晓的吗?”

万籁俱寂。

蓦地,耳边却响起了少女那仿佛阑暑骤雨般洗尽溽热的嗓音。

怎么可能?!三缄瞠目。

他封闭了耳识的!

一刹间。

好像有汪洋般驳杂的一些东西,从体内抽离了出去。

三缄呆呆地眨了眨眼,耳边的声音如炸开的烟花陡然放大,汹汹薨薨,沸反盈天。

剑朔戛磨之声,琼楼倾颓之声,鱼群竞跃之声,求饶声,恭贺声……自己微弱下去的喘息声。

“丢到乱葬岗去吧。”他听见义兄漫不经心地道,“好歹曾是个天子,记得给他裹一席白茅再扔。”

他想起来了,自己要死了。

浑身都是箭伤与刀伤,他却不怎么疼。心口空荡荡的,血越流越冷。

冷得像是寒冰。

“砰——!”

雾杳从船尾的木板,一翻身掉到了宝石绿的剔透冰面上。

因为腰伤,她站不起来了,只能拖着软绵绵的左臂,匍匐着一点一点挪向三缄。

血从右臂断口和蛛网般的割伤里渗出,转瞬凝结,再随着雾杳的动作碎成冰渣。

幸亏九霞粲晓结冰后不会被体温捂化,不然还得被粘下一层皮肉来。

雾杳终于来到三缄面前。

她嘴里衔着一块碗大的鱼鳞,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胸膛。

“呃……”三缄痛吟着。

他此时是个冰雕。

他被雾杳一脚踹翻,自心口往下,浸泡在从船底窟窿漏进来的水里。湖水成冰后,便一块儿被冻了进去。

“为什么要杀我?”

三缄双目渐渐聚焦,看到了雾杳的脸。

原来当初是他们错怪云掌门了,他果真没有过虑,三缄不适时地想道。

任凭一颗再怎么洞彻梦幻泡影、熬枯万古孤灯的清净菩提心,见了雾杳,都将尽数簌簌地溶作了凡念,从此沉浮在孽海中挣脱不得。

极北之地暾红磅礴的海日,万仞山巅亘久不化的雪,浮屠宝塔下聆听佛音的莲……修真界的诸般奇景丽色,抵不过她一抬眸。

哪怕,她现在眼神像要啖人般狠厉,额间还血肉模糊的,似是被生生剐蹭去了一块肉。

“为什么要杀我?”

雾杳的嘴唇无声地翕翕张张。

三缄恍悟。

原来,他不是“听到了”,而是“看到了”。

他心有妄执,声音不自外界来,而在心中。

从未散去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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