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护车的鸣笛穿透雨幕时，脑袋嗡的一声巨响，身体不受控制往后踉跄，我抬起手臂在半空中挥舞，想要借此保持平衡却只是徒劳。
头晕目眩间世界仿佛掉了个个儿，底朝天的反转过来，努力保持的平衡被瞬间打破。快要摔倒在地的前一秒，有人从后面稳稳接住了我。
“喂！你怎么样！”Draken皱着眉，低头大声询问。满脸雨水也不顾上擦，稳稳托住我的手安如磐石。
我愣愣地盯着他，一时之间竟做不出回答。理智尽数抛到脑后，仿佛先前的极速反射把之后的反应力全部透支，耳朵里脑袋里塞满了刺耳忙音。
见我如此Draken顿时急了，招呼就近的三谷隆他们过来搭把手。
几个少年围上来，七嘴八舌了半天，才手忙脚乱的将我放到Draken背上，一伙人急匆匆向救护车的方向跑去。
掌心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Draken的白色T恤，我趴在少年结实的背上，疲惫的眨了眨眼。
大脑连续不断高速运转一晚上，意料之中出现了宕机的结果。仿佛蓝屏的电脑，整个人陷入呆滞的反应力迟缓阶段，甚至因为体力消耗殆尽出现困倦的苗头。
意识开始模糊。
“喂！别睡！”近在耳畔的声音钟一样嗡鸣。
少年们仍带着青涩的嗓音不断响起。
“昭！清醒点！快到救护车了！”
“佐竹老师！不可以睡着！！”
突有嘈杂的脚步声潮水般涌来，接连不断的呼唤立刻调转方向。
“……医生！！这边！！！”
再次翻转的场景将视线推远又扯近，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突然映入眼帘。
我被人从Draken的背上接过，打横抱起放到干燥柔软的软垫上。
还没等身体放松，粗粝的纱布凶狠摁住鲜血淋漓的伤口，剧痛扎得我当即闷哼出声，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就要挣扎。五六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顿时从四下冒出，锁铐一样镇压全部挣扎，将我牢牢摁在软垫上。
“昭，嘘——嘘——没事的，没事了……”
视野里突然闯进熟悉的绀青色，橘黄花朵随女孩安抚的手迤逦摇曳。
她低声轻哼，如同年长的姐姐在给幼子念睡前故事。
“忍一下，好不好？我们忍一下……”
就快将脑子撕成两半的剧痛中，隔着模糊的意识我勉强认出眼前的女生。
“……艾玛？”
“我在，”妆面全部糊成一团的女生眼睛通红，小心翼翼地梳开我额前的湿发，哽咽着哄劝，“医院快到了，再忍一下就好，就一下……”
“……”
后来的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天使奏响手中的鲁特琴，高昂的乐曲中，世界仿佛翻倒的水缸，目光所及之处都在眼前倾倒。
熟悉的面孔模糊成色块，绽开绚烂瑰丽的烟花，鼻间萦绕的腥咸铁锈味渐渐散去，难以描述的甜腻和树木草叶的清香一点点将其取代。
而后是大雨滂沱，梦魇中的黑夜重新降临。
一时是脸颊紧贴粗糙冰冷的平面，耳畔杂乱无章的击鼓声在搅乱天使的谱曲，雨滴如弹珠般砸落身上，大脑如破旧的机器在运行，许久后才认清身体正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现状。
而一时又是不容抗拒的力道突然将我从地上揽起，密密麻麻的冰凉雨水就此泼洒在脸上。
几乎是刹那，刻进骨子里的恐惧骤然腾升，莫名的窒息袭来掐住咽喉，缺氧的痛苦逼迫理智开始挣扎。
涣散的视线重新聚集时，我伸出手徒劳地撕扯脖颈间那双并不存在的手。
“摁住她！！”
“镇定！给她打镇定！！”
更多的手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我钉在水泥地上，冰冷的雨水灌进口鼻，火辣的疼痛迅速在鼻腔里燃烧起来。
“放开我！！”
我拼命挣扎着，痛苦绝望地从喉咙里挤出嘶吼。
“——不行，她挣扎得太厉害！”
“去护士站喊人！！”
“来了——家属怎么进来了？！你们几个！赶紧把家属带出去！！”
“欸！！病人家属你们不能过去！！”
滚烫的温度利落制止胡乱动作的手，低沉嗓音猝然闯进演奏现场，简单粗暴地扯过天使手中的曲谱随手一撒，白纸顿时像雪一样漫天飞洒。
“没事的，我们都在。”
接替那些铁链般的钳制，大大小小的手小心却不容抗拒掰开我的胳膊，将我从雨夜中扯出，推进充满消毒水味道的陌生地带。
迷迷糊糊地睁眼，还未完全看清身处何地，已有人伸手遮盖住视线。
“睡吧，已经不用担心了。”
“可以休息了，老师。”